青年被中年男人盯着,那双红眼里充满了愤怒和不解。
“你看看,就是这样的眼神……”中年男人指着罗木道,“他的那双眼睛,不是要吃人的眼神吗?”
“不是。”顾诚敛起笑容,冷冷道:“你比他看起来,更像是要吃人的样子。”
“而且,”顾诚一字一句道,“你们已经吃掉了一个救命恩人了。”
“我没错……他该死……”中年男人吼完又指着红眼青年道,“他也该死……”
“还有你……”男人又指向顾诚,“和怪物混在一起,你也该死……哈哈,都该死……”
青年的拳握得咯咯直响,拼命遏制自己想要杀人的冲动。
顾诚神色平静地看着像是要疯掉的中年男人,眼神中说不清是悲悯还是嘲讽。
“最该死的,难道不是你,或者说,你们吗?”
顾诚抛下一句轻飘飘的话,用温热的手握住了青年紧握的手,牵着对方僵硬的身体转身离开。
“面对怪物没有自保之力,只能逃避和哭泣;面对不会伤害自己的恩人,为了可笑的自保理由就举起屠刀……”
“你为什么不敢朝怪物扔石头呢?因为你知道怪物不会容忍你,会毫不犹豫地杀死你啊……”
“如果没有你们的话,他们根本不用来保护你们,自然也不会红眼发疯……”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远,留下了一句带着笑声的疑问,“所以,你,你们为什么还不去死呢?”
中年男人僵在原地,脸上神情变化莫测,嘴里念叨不清。
“对呀,我为什么还不去死呢?大家都死了,我为什么还活着呢?”
顾诚将还处于恍惚中的青年送上了马,他翻身上马将青年打横搂在怀里,他一夹马腹,白马自动跑了起来,后面拖着人形包袱的棕马没有人驾驭,却跟着白马后面跑了起来。
在烟尘之后,留在原地的中年男人神情诡异地笑着,笑容越来越大。
“哈哈,为什么我还没死呢?我该死,我该死……”
男人爬了几步路,捡起一个巨大的石头,猛地往头上砸去,砸出了一个巨大的血洞,从里面汩汩地冒着血水,可男人却浑然不觉,还在笑着。
“哈哈哈……为什么……我还没死呢……哈哈……我该死……”
一下又一下,男人将自己的头颅砸得稀烂,才笑着倒地。
临死前,他好像忽然回过神来,眼神里满是惊恐,像一只虫子在地上爬动着,嗫嚅着嘴唇:“不要……我不要死……我不想死……救我……谁来……救救我……”
然而,再也没有人能救他了。
躲在草丛里,注视着男人将自己砸得血肉模糊的村民,紧紧地捂住嘴,脸上糊满了惊恐的眼泪,看着男人渐渐停止了动静,他才发疯一般地跑掉了。
在路上还跌了几跤,连鞋子都跌掉了,他也没顾着去捡。
他跑在路上,忽
然被绊倒了,他正准备爬起来,忽然惊恐地惨叫一声,跌倒在地。
他的脚下,赫然是几具尸体。
这些尸体,头被砸得稀烂。
他们手里,正握着沾着血肉的石头。
————
顾诚护着怀里横抱着的青年,身下的白马跑得十分平稳。
发怔的青年忽然抓住他的手,声音嘶哑地问道:“就这样算了吗?”
顾诚垂头看他,轻声道:“那你要回去杀了他们吗?”
青年顿了一下,握着顾诚的手缓缓用力,他抬起头看着顾诚,固执地问道:“难道就这么算了吗?”
青年的红眼里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脆弱和迷茫,顾诚将青年的头轻轻按在自己的肩头,轻轻地安抚着青年的后背,他听到自己低低的叹息:“当然不是,他们会受到惩罚的。”
青年绝望地闭上了眼,他知道这样的安慰不过是自欺欺人。
回去杀掉那些忘恩负义的愚昧之人,他下不了手。
可是就这样放过他们,他咽不下这口气。
青年脸上露出痛苦的恨色,眼角溢出一丝水光:“我要送他们进大牢……我要他们在里面悔恨一辈子……”
顾诚低低地应了一声:“嗯。你想怎么样都行。”
他抚着青年的背,声音缥缈、犹如催眠般说道:“你累了,睡吧,醒来一切都过去了。”
听到男人的话,青年忽然觉得眼皮很重,身体的重伤和精神的疲惫让他睁不开眼,身上渐渐失了力气,紧握着白袍男人手臂的手慢慢松开,无力垂下,整个身体都软软地瘫在白袍男人的怀里。
看到青年神色安详地睡在自己怀里,顾诚俯身吻去青年眼角的泪,柔软的睫毛刷过他的嘴唇,他眨了眨眼睛,嘴唇往下印在了青年柔软的唇瓣上。
这是他第二次感受到这种柔软的触感。
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,但很奇特。
想要尝试更多。
或许,他该找个时间索取对方的报酬。
顾诚这样想着,将青年护在怀里,在脑海中道:“小天,去西户城。”
“好的,父亲。”
天道尽职尽责地为顾诚指着路。
刚才,祂看到了父神的恶意,那向着整个世界都几乎无差别倾吐的恶意,犹如汹涌的河水决堤,涌向了固定的人群。
然后,那些人就疯了。
在没有接触到魔气的情况下,疯着自杀了。
父神知道自己的恶意有这么大的影响吗?
天道这样想着,忽然想到了父神带笑的发问。
“所以,你,你们为什么还不去死呢?”
父神,您到底,知不知道自己的能力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