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天的山是寂静无声的,听不到秋虫的细语,结冰的河流失了声。绵远的山在这座少雪的城市里几乎消散了所有颜色,取而代之的是干枯树枝的灰色,在凝着银灰云块的天幕下带着些寒意。
车里放着某首大提琴曲,缓慢而低沉优雅的音色流过耳畔让云宁有些昏昏欲睡,山间公路两旁一成不变的景色让他失去了兴趣,抱着怀里池靳塞给他的抱枕就快睡着了。
池靳发现云宁最近越来越嗜睡了,刚开始还很好奇的缠着他问他各种问题,没过一会就开始发呆想睡觉了。无奈只好腾出一只手揉了揉云宁的脸颊低声说道:“快到了,宝贝只能再睡一会…不然太晚了就会闭门了。”
云宁蹭了蹭脸颊旁的手掌,把池靳递过来的巧克力棒咬在嘴里,揉了揉眼睛说道:“不困了…还有多久才到…”
池靳又捏了捏云宁的鼻尖,转过头迅速地在云宁嘴里的巧克力棒上咬了一口,才看了眼导航说道:“差不多还有十分钟。”
“那我们请个香拜一下就回家吧,”云宁乖乖的凑近到到正在开车的池靳,叼着巧克力棒戳了戳池靳的嘴角,嘴里模糊嘟囔道,“晚上吃火锅吧,好久不吃了…”
池靳微微侧脸吃了几口巧克力棒,被舌尖上的甜味和云宁凑上来撒娇一样的动作弄得忍不住笑了笑,嘴上还是严肃的说道:“不行,最近只能吃点清淡的,过几天再吃火锅,听话。”
也知道池靳在这个问题上不会让步了,云宁只好吃掉嘴里的巧克力棒,扭头看着车窗外的风景,时不时还假装不经意委委屈屈地看池靳一眼,池靳注意到了又赶紧转过头。
池靳没了办法,只好又用手捏了捏云宁的耳朵,随口扯了个别的话题,“宝贝信佛吗?怎么突然想去寺庙看看。”
“不信的,”云宁果然被这个话题吸引去了注意力,无比认真的摇了摇头回答池靳的问题,低下头声音也小了下去,“就是觉得…总还是要去看一看才好。”
云宁是不信神佛,但偏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又在常理之外,无法解释的事情就只好归功于神佛了。他也不懂那些神佛,去寺庙只想感谢自己重来的这辈子,以及祈求他和池靳能平平安安就好。
明明自己不信佛,却还要求佛保一个平安…云宁想到这里就又忍不住侧头去看池靳,看着池靳在两个人独处时露出的和平时不一样的散漫,还是忍不住笑了笑——只要这个人能平平安安就好了。
“因为我吗?”池靳低声笑了笑,问到。
云宁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,凑到池靳耳旁亲了几下,轻声说了句“就是为了你呀。”为了让你平平安安,为了让我们一直在一起。
佛曰爱不可说,恨不可说,可他偏想告诉池靳他所有的爱,甚至觉得这样也无法表达完所有的感情,愿意把爱挂在嘴边,愿意把爱恨嗔怒全说给池靳听。世人常迷,处处贪着——他当不来圣人也求不来佛。
他贪着池靳,贪恋这一整个人。
池靳听到这句话终于忍不住把车停在路边,解开安全带侧过头就把云宁按在座椅上狠狠亲了一通。车里的大提琴曲还没关,在这种温柔的曲调下池靳的吻却激烈太多,亲的云宁感觉嘴唇都发烫了才放开。
“是不是故意的?想让我亲?”池靳喉结滑动一下,哑声问道。两个人距离近得云宁都能感受池靳温热的鼻息,压低的声音磨得他腿都软了——这还是他第一次被池靳这么亲。
云宁眯着眼睛又凑了上去,脸色被车里暖气熏得酡红,双臂环到池靳脖颈上,“再亲亲…”
闻言又细细地把云宁的唇亲了一遍,池靳才满意地放开了云宁,用手指抹掉云宁眼角被亲出来的眼泪,压住声音里的笑意说道:“只许这一次,不准再闹了,下车再亲宝贝。”
也知道再亲下去两个人今天下午也不用去什么寺庙了,云宁又被亲的晕晕乎乎的,坐在副驾驶上听话地看着窗外的风景,其实心里一直偷偷想着池靳刚刚是怎么亲他的。
池靳亲他的时候总会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一捏,还会用舌头顶一顶他的舌尖让他微微窒息一瞬,仔仔细细舔舐遍每一个角落,再故意搅弄发出色情的水声。亲完之后会吻掉他嘴角来不及咽下而溢出的津液,最后再轻轻吞咽一下,温柔地眯着眼睛看他。
云宁就这样乱走神想得自己都快起反应了,完全没注意到车已经停了,又是池靳打开车门云宁才反应过来,脸皮薄的有些不好意思地被池靳牵下了车。
来的寺庙是池靳特地找朋友介绍的,本就地方偏僻少有游客,商业化程度低,又是旅游淡季,公路上都少有来往车辆。寺庙位于半山腰处,车沿着山间公路走上许久后,还要再走一小段石阶才能到。
池靳把云宁的双肩包背到自己身后,牵着云宁的手走到石阶前示意云宁走在前面,“再走一小段路就到了,宝贝渴了的话我带了水,也有橘子糖。”
云宁点了点头,扶着石护栏慢慢地走在池靳前面,时不时回头看看池靳,再转过头去。池靳看着云宁的动作只好笑了笑,伸手握了握云宁的手
。其实石阶不陡,间隔也很大,只是池靳比较习惯走在云宁身后而已。
等云宁又一次悄悄回头的时候,池靳跨了一步走上去亲了亲云宁的唇,柔下声音说道:“听话,我一直在后面。”
虽然发现自己似乎被池靳误会成没有安全感了,但云宁的目的还是达成了——在车上的时候池靳说下车了会亲他的,他都厚着脸皮回头好几次了,池靳才亲他,刚刚差点就要想装作没站稳脚跌到池靳怀里了。
石阶梯不长,修在山间野路上,两个人慢慢的走了一会就走到了头。肃穆庄严的寺庙矗立在层林深处,朱红色的法墙阻拦住了视线,只露出些金色的塔尖,正对着石阶的是三门,苍劲的松柏菩提虚掩着,堂门正上方的黑匾上用金粉写着遒劲有力的“寒隐寺”三字。
“宝贝,到了。”池靳走到云宁背后整理了下云宁的围巾,牵着云宁走上台基,侧到耳边说道,“宝贝想拜什么佛来着?”
云宁嚼碎嘴里的橘子硬糖,完全没有思考池靳问的问题,到是认真考虑了一下现在自己再要一块糖池靳板起脸跟他说“今天不许再吃糖”的几率是多大。结果思考再三后手还是又悄悄到了池靳风衣口袋里掏了颗糖,剥开糖纸放进嘴里才说到:“不知道…都行。”
池靳听到云宁显然是敷衍的回答,也发现了云宁偷偷拿糖的手。但明显控制糖量比拜佛这件事更为重要,于是果然板起了脸装成严厉的样子说道:“上次我说的都忘了?一天只能吃半盒,宝贝算算现在已经吃多少了?”
只是云宁不是按照一盒糖多少来算自己能吃多少块糖的,他是按照池靳警告时的语气来判断的——比如这次池靳的语气,表示他还能再吃两块,再吃就要受罚了。
云宁想了想,突然把嘴里的硬糖咬成了两半,拽了拽池靳的手让池靳弯下腰,抬起头把嘴里的一半糖塞到了池靳嘴里,还很有道理的说道:“你说的对,我也觉得不能再吃了,分你一半。”
池靳没说话,只是继续牵着云宁的手往山门里走。云宁抬头看了看,果然看到池靳嘴角的笑意——那现在可以再多吃四块糖了。
走过三门,在庙宇大殿旁有棵参天古树,低垂的树枝上系着红色的丝带和木牌,风拂过树枝上的木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,伴着寺里悠长钟声和僧人诵经声,钟楼庙宇后是层层山林,山间万籁俱寂。
云宁这才注意到寺里游人寥寥,幽寂的寒隐寺仿佛真的是受佛光的笼罩,在神佛的慈悲下受到庇佑般静穆。早在树下等候的僧人走上前带路,踏着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木鱼声绕到殿前请了三支香。
池靳跟在云宁身后,远远看着云宁认真的听着香灯师说着拜佛的流程,还时不时点点头的样子,竟也忍不住笑了起来,觉得这样的云宁也甚是可爱。不知道怎么回事,只要一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,就觉得这人做什么都是可爱的,说什么都是招人喜欢的。
目光温柔又痴缠,像是有了实质般绕在眼中人的身上,一点点收紧缠紧,热烈得让人难以忽视。
见此僧人长叹一声,半阖着眼睑转动着手里的念珠,语气既是悲悯又是劝诫,低声叹道:“缘浓缘淡皆早有安排,施主不必强求。”
“你又怎么知道我们之间缘淡呢?”池靳听到这声叹息神色如常也没动怒,随意回答到。他一贯是无神论者,自然对僧人的话不放在心上,目光依旧紧紧锁在云宁身上,顿了一下也低声笑道,“不过以前也许确实是缘淡。”
闻言僧人闭上无声叹了叹气,微微摇了摇头,继续转动着念珠,嘴里默诵着佛经。
云宁已经请完香举着三支香走过来了,虽然表面上还是十分平静的样子,但是在池靳眼里这小孩就是一蹦一跳走过来的,估计心里乐得都要开出小花了,眼睛更是往外闪星星。
请个香也这么有意思吗?池靳有些哭笑不得,伸出手揉了揉这走到自己面前摇尾巴的小孩的头,“想好要许什么愿了吗?”
云宁开心地点了点头,似乎是碍于还在外人面前不好撒娇,又走近了些小声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:“想好了,想了三个愿望,还要还愿。”
到底是还什么愿云宁眨眨眼睛没说,又很有道理似地说了句“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”,说完了还要自我肯定地点点头。
池靳笑了起来,戳了戳云宁塞着糖有些微微鼓出来的脸颊,又忍不住用舌尖顶了顶自己嘴里云宁刚刚分给他的那半糖,心里软软的甜甜的——他和云宁真的缘淡吗?也许以前是的,但在他看来现在到是浓得很。